這次講解的科判,是以藏文和《心經》廣本為參考而進行闡述的。其中“廣說般若之本體”的內容,是從抉擇基般若、道般若、果般若三個方面進行講解的,因為一切萬法都可包括在基、道、果當中。修行時,首先要抉擇一切諸法的基是什麼;然後行持該基,這就是修持之道;經過修持最後到達的果位,就是果。無論講大圓滿、大手印,還是顯宗的一些基本法要,全都不離基、道、果。對修行人而言,安立和認識基、道、果,是相當重要的。


舍利子,


色不異空,空不異色,


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。


   以下內容,是關於如何修持般若的回答。觀世音菩薩首先宣講了五蘊,以及十二處、十八界等基法的空性;隨後講了十二緣起、四聖諦等道法的空性;最後又講了作為果法的佛智之空性。


   接下來的四句話,就是宣講五蘊之空性的,這段話同時也是整個《心經》的中心。


   “色不異空,空不異色,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”,意思是說,色法即是空性,空性即是色法,除了空性以外沒有什麼色法,除了色法以外也沒有什麼空性。


   這段內容非常重要,是《心經》的要旨和精華所在。如果真正能懂得色空不二的道理,其他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。


   要理解這四句話,首先應當知道什麼是“色”,這是很重要的。如果連色法的概念都搞不清楚,就無法領會這段話的意思。


   從《俱舍論》的角度來說,五蘊當中的“色”,與眼睛所見的“色”,也即色、聲、香、味、觸、法當中的“色”的概念是不一樣的,它包含了十有色界或十有色處,也即眼等五根、色等五境,以及法界的一部分無表色。


   而《大乘五蘊論》當中又說道:“云何色蘊,謂四大種及四大種所造色。”所謂“四大種”,就是指地、水、火、風,色蘊就是由這四大種構造而成的。


   《大乘阿毗達摩集論》當中又云:“色蘊何相?答:變現相是色相,此有二種,一、觸對變壞;二、方所示現。”所謂“觸對變壞”,也即可以感觸,並因其他因素影響,而能使其變化、損壞乃至毀滅的,包括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五根,以及五根所感受的對境;所謂“方所示現”,則是指紅、黃、長、方,悅耳、刺鼻,酸、甜、苦、辣,粗糙、柔軟,以及其他的抽象概念。


   雖然說法不同,但總體大義卻是大同小異的——色法不僅僅是肉眼所見的粗大物質,即使看不見的東西,也可以稱為色法。


   初學者往往對此感到困惑不解,覺得這種觀點是矛盾的:我親自見到、感受到的這些東西,比如這個麥克風或者這個杯子,怎麼會是空性呢?而眼前的這一團虛空,又怎麼會離不開“色”呢?絕不可能!如果茶杯是空,那它怎麼可以裝茶水呢?它肯定是不空的。


   沒有學過中觀、因明,或是對空性一無所知的人,也會有這樣的疑惑:怎麼能說“色不異空,空不異色”呢?如果色法和空性是一體,這肯定不對,是不是釋迦牟尼佛已經遮破了顯現?


   說出這種觀點的人,就沒有懂得佛教的空性之理,實際上,顯現並沒有被遮破。此處所說的空,並不是指顯現空,在抉擇這個問題的時候,我們要分清現相和實相的區別。


   在具有迷亂的眾生前,現相肯定是有的,中觀論師也承認,真正遮破顯現的中觀派是沒有的,但顯現並不離空性,空性也不離顯現,顯空二者實際上是一體的。


   覺囊派高僧大德達 那塔尊者的《心經》注釋中有個比喻恰當地說明了這個問題:在黃疸病患者眼前,白色的海螺顯現為是黃色,黃色才是他當下所見到的顏色,但實際上白色的海螺並非黃色,黃色完全是不存在的,但它卻會顯現在黃疸病人眼前。對一個黃疸病眼翳者來說,他怎麼樣也看不出白色海螺,而只能看到一個黃色的海螺,但實際上白色才是海螺的真相,在沒有眼翳的人面前,海螺就是白色。所以,我們可以這樣說:在眼翳者的眼前,黃色的海螺不異於白色的海螺,白色的海螺也不異於黃色的海螺,白色的海螺就是黃色,黃色的海螺就是白色。


   同樣,空性好比是白色的海螺,黃色好比是我們所見的色法,就像白色是黃色海螺的本性一樣,空性才是一切色法的本性。我們現在所看見的這些色法,不管茶杯、瓶子、柱子等等,雖然有顏色、形狀、有阻礙性,存在著不同的實體顯現,但實質上,在如此顯現的同時,它們就是空性。在諸佛菩薩的境界中,則是一種無阻礙的大光明空性,而且這種大光明的空性並不離顯現。


   在榮頓大師的《心經》注釋,以及《大圓滿心性休息大車疏》中,是用“水月”來比喻空性的:水中的月亮就是空性,空性即是水月,空性不離水月,水月不離空性。


   雖然凡夫人面前有諸法的顯現,但這種顯現並不是真相。古印度紮夏薩生論師在《心經》的廣釋中說到:色法分三種,一種是遍計色,一種是分別色,還有一種是法性色。凡夫眼前的所見是遍計色法,如眼前所現的瓶子、柱子等,因為這也是凡夫分別念的所見,所以同時也是分別色,這兩種色法都是不真實的。


   真正的色法,是法性色法,而法性色法是我們現在看不見的,屬於諸佛菩薩的境界。如同白色的海螺只有沒有患黃疸眼翳的人才能看見,眼翳者無論如何也看不出白色海螺,而只能看見黃色海螺一樣。


   如果只是從空性的角度來解釋“色不異空,空不異色;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”這一段,可能有些困難,但如果結合釋迦牟尼佛第三轉法輪的內容,尤其《大幻化網》及密宗的一些論典來解釋,可能更方便易懂。因為這裡所指的空性,並不僅指單空,而是指光明離戲的法界本體。前面所講的海螺,也可比喻成不可思議的法界。在沒有眼翳者前,所見的是白色海螺,而有眼翳者前所見的是黃色海螺,但不管有無眼病,所見都是海螺。同樣,無論顯現如何,萬法之本體都是光明離戲之法界。


   按照他空派的觀點,一切光明離戲的法界本體是存在的,但這種存在的方式,並不是以我們凡夫的分別念,如顏色、形狀等尋思或可用言語詮表的方式來建立的,而是以超離言思的、不可思議的方式存在著。如果能這樣結合起來解釋,可能會容易理解一些。


   “色不異空,空不異色;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”這個問題非常關鍵,如果通達了這個問題,則《心經》的其他內容,如抉擇其他四蘊、十二處、十八界、十二緣起、四諦等等的道理都可以此類推。


佛陀在此強調,我們所見的顯現實際上不離空性。對此,我們還可以用破四邊的方式來抉擇,也即破除凡夫、外道的執著,破除聲聞緣覺的執著,最後獲得諸佛菩薩的境界:


   之所以講“色不異空”,是因為凡夫都執著有,對色法有很強的執著,認為一切境相都是實有的。佛陀在此告知我們:凡夫認為實有的瓶子、柱子等實際上不離空性,不要執著於外境色相。要明白,我們縱然費盡畢生精力,絞盡腦汁去追逐求取,到頭來只是一場空,來世反而會隨業受報,枉受輪回之苦。這句話是破“有”的邊;


   之所以講“空不異色”,是因為聲聞緣覺認為寂滅的人無我空性是實有的,從而對這種空性有一種實有的執著,針對他們,可以用“空不異色”來破:你們所認為的這種人無我空性,實際上不離色法,色法也可以是指清淨光明,這種清淨光明並不是不存在的,從而破除聲聞緣覺所耽執的“無”邊;


   總而言之,當我們看見一個杯子的時候,這個杯子同時也是空性的,並沒有實在的物質本體,這就是“色即是空”;雖然沒有實在的物質本體,但杯子卻能夠盛裝茶水,而不是絕對的頑空,這就是“空不異色”;另外,我們不要理解錯了,因為這個杯子先是存在的,過了一會兒,在經過分析以後,它就變成了空性,而是在盛水的同時,它就是空性;在空性的同時,它就可以盛水。


   說得明確一點,“色不異空”主要是對凡夫講的,而“空不異色”則主要是對聲緣行人講的。


   第三、 四兩 句“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”,則是針對有些菩薩而言的,因為某些菩薩還存有一些細微的,對“有無二俱”和“有無非二俱”兩種邊的執著。他們把色與空看成對立的兩個東西,是色便不能是空,是空就不能是色,其實,這一切本來是圓融無礙、色空不二的。


   “不異”是沒有差異、別無二致的意思。雖說別無二致,但人們總覺得還是針對兩種東西比較而言的,所以還是有兩樣東西存在,不是混同一體的,所以,佛為破菩薩執二見之過,便緊接著說:“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。”色、空不是兩個本體,而是完全一致的,無有二般的。


   麥彭仁波切也曾引用一個教證說,此段就是對應中觀的四步境界——首先是抉擇空性,然後是二諦雙運、離戲、等性。


   有人認為:既然一切都是空,一切都不要執著,一切都要放下,那就什麼也不要做了。其實非然,佛法所說的空,是性空而非相空,這叫做“緣起性空”。


   色法就是空性,空性就是色法。中觀宗以金剛屑因、破有無生因等進行剖析時,色法全部都不存在,但在不存在中,卻可以顯現萬法。


   有人會產生疑惑:不存在中為什麼可以顯現萬法呢?實際上,這都是心的一種妙用,以心的妙力,什麼法都可以顯現。


   在麥彭仁波切的《如來藏獅吼論》,以及其他一些高僧大德的論典中都探討過一個問題:外面的無情法是否有如來藏?


   實際上,無情法也是如來藏的一種妙相,因為無情法也是一種心的顯現。而心的本體也是空性,空性中可以顯現這些色法。無始以來,我們都認為顯現就是能看見的東西,既看不見,也感受不到的才是空性,但實際上並不是這樣,任何一個東西,只要它的本體不存在,就是空性。


   不要說是佛教界,包括現代物理學的研究成果,都在空性的問題上往前邁了一大步,已經比經典物理學的觀念更接近於空性。


   愛因斯坦就首先提出了質能轉換原理:所有的物質,如瓶子、柱子等等,都可以轉換成沒有任何阻礙的能量。也就是說,包括我們生存所依賴的地球、我們的這個肉體等等,全都可以轉換成通徹無礙的能量。


   學過物理學,或者有一點量子力學常識的人都知道:所有眼睛能看到的物質,都是由分子所組成的;分子再往下分,就是原子;原子再往下分,就是電子和原子核;原子核又可以分出質子和中子;然後,又可以分成更小的誇克;在誇克的後面,還有亞誇克;目前物理學所研究出來的最新成果表明,在亞誇克的下面,是一種場。


   所謂的“場”是什麼東西呢?就是根本看不見、摸不著,沒有任何物質性質的,像虛空一樣的能量。也就是說,在一切物質的表像背後,只是一種場而已,除此之外,並沒有什麼實在的東西。比如說,當我們看見這個杯子的時候,這個杯子卻是由能量所組成的,並不存在什麼有質礙的、實實在在的物質本體。這種能量不是通過轉換而得到的,而是在物質存在的當下就是能量。


   當然,從佛教的角度而言,這種觀點並不究竟,因為量子物理學家還執著一個“場”的實有,所以離佛陀的境界還差得很遠。不要說遠離一切戲論的大中觀境界,就是小乘阿羅漢的無我境界,他們都沒有通達。


而釋迦牟尼卻在很早以前,就證悟、通達了比這更深入、更究竟得多的終極境界,並把這些證悟境界告知了後人,稍微學過一點佛教唯識宗或者中觀宗的人,對量子力學的觀點不但不會感到驚奇,而且還會覺得這只是很粗大的分解物質的層面,遠遠沒有將物質分透、分徹底。


   佛教超勝於科學的地方還在於,量子力學告訴我們的,都是常人既無法親身體會,也不能親自推導的科研成果,而佛陀卻不是讓世人盲目地接受他的證悟“成果”,還進一步用通俗易懂的邏輯推理方式,讓每一個凡人都能親自推斷出空性的結論。如果願意進一步往前走,還可以親身體會到佛陀所證的空性境界。


   大家可以試著依照量子力學的觀點來想像一下,我們所在的這個房子,只是一大堆的能量,並沒有什麼實在的物質。當意識到這些以後,你們有沒有一種懸在空中、無所依託的感覺?要知道,這些牆壁、地板、桌子、凳子等等,都是不存在的啊!你們會感到恐慌嗎?反正很多量子物理學家都感到恐慌過。正因為如此,量子力學的創始人玻爾才會深有感觸地說道:“誰不為量子力學感到震驚,那他就是沒有理解量子力學!”


愛因斯坦也曾說過:“物質是由於人類的錯覺。”又說,“宇宙中的存在只有場。”


   當科學家發現這種現象時,他們也很驚訝,但可惜這些科學家們不懂佛教中觀的道理,否則他們也就不會如此驚訝了。


   西方的哲學家也有過這方面的探索。比如,作為法國著名的哲學家、數學家兼物理學家,解析幾何學奠基人之一的笛卡兒就認為:“我怎麼知道我不是在做夢,而我又憑什麼將夢境和現實區分開呢?完全可能有一個魔鬼,一直在欺騙我,讓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是真的,什麼時候是假的。那什麼是真的呢?”


   英國唯心主義經驗論的主要代表貝克萊,也從物理學中驅走了實體概念,他認為,事實上並不存在“自我”這種印象,因此也沒有“自我”這種觀念(第一卷,第四編,第六節)——“當我極密切地體察我稱之為我自己的時候,總要碰上一種什麼特別的知覺——冷或熱、明或暗、愛或憎、苦或樂的知覺。在任何時候我從不曾離了知覺而把握住我自己,除知覺而外,我從不能觀察到任何東西。”他含著譏諷的意味承認,也許有些哲學家能感知他們的自我,“但是撇開若干這類的形而上學家不談,對人類中其餘的人我可以大膽斷言,自我無非是一簇或一組不同的知覺,以不可思議的快速彼此接替,而且處於不絕的流變和運動中。”


   經驗論的另一位代表休謨,也對人的知覺、觀念之外的任何存在都持懷疑態度。他認為,我們所能知道的只是自己的感覺,至於感覺之外,不管是物質實體還是像上帝這樣的精神實體,都無法確定其是否存在。休謨把自己的這個觀點稱為懷疑論。


   中國的道家也有“壺中日月”、“耳視目聽”、“莊周夢蝶”等打破世人固有觀念的說法,但道家的見解卻偏向于消極無為,他們否認緣起現象,沒有積累資糧、懺悔罪業等方便,只是追求一種“墮肢體、黜聰明,離形去知、同於大通”“形如槁木”、“心如死灰”、“吾喪我”的“坐忘”等自我陶醉的精神境界。至於道教的天尊信仰、修內外丹、屍解成仙等等,就更是與佛教相去甚遠了。


   總的說來,雖然主觀唯心主義有“存在就是被感知”等等之類的主張,量子力學也將物質的概念抉擇到了“場”的境界,世間的任何一個哲學家或科學家,無論是東、西方哲學還是現代科學,都無法證實事物的真實存在,但迄今為止,他們還沒有真正通達這個問題。他們的理解和結論,與佛教的見解還有著天淵之別。


   由此可知,即便是從物理學的角度來剖析,也可以得出,任何微塵許的法,不論瓶子、原子還是誇克,到最後都不可能實有存在。既然事物的本體不存在,又怎能不是空性呢?這個觀點,就與佛教比較接近了。


   以前臺灣有個佛學人士對物理學特別精通,他專門將天文學、量子力學、《心經》、《寶積經》、《華嚴經》中的很多道理結合在一起進行探討,清楚地論證了佛教與現代科學的相似之處,以及很多現在科學尚未探索到的佛教境界,十分值得我們借鑒,但可能是他還沒有精通佛教中觀和因明理論的原因,所以沒有將佛教與物理或其他學科相衝突的一些問題解釋得很清楚。


   作為修行人,若能將世間的有些問題和佛教的道理結合起來,也能幫助自己進一步理解和通達很多往常無法理解的問題。


   也許有人會問:科學家們是通過科學儀器將物質一步步進行分解,最終抉擇為“場”的,那麼,佛教又是如   何抉擇空性的呢?


   佛教抉擇空性的方法可謂五花八門、各有所長。其中比較簡單,又與物理學比較一致的推理過程,就是先按照物理學的方法,對瓶子等粗大物質進行細分,當分到物理學目前不能再分的能量之際,再進一步通過大緣起因、破有無生因等方法進行抉擇。比如,這些能量是如何產生的?是原來已經存在的能量重新產生,還是產生了一個原來根本不存在的能量?如果是前者,就有不必再生的過失,因為能量已經存在;如果是後者,那我們就可以問:這個能量是因緣而生還是無因而生的,如果是無因而生,就有無窮生的過失;如果是因緣而生,那麼,在由因生果的過程中,因與果是否接觸,如果接觸,則在因法存在的同時果法也存在,既然果法存在,也就不必再生;如果不接觸,那因法又怎麼對果法的產生起作用呢?通過一系列的推導,最後,這種所謂的能量也徹底消失,而成為只能由我們的意識去想像,實際上根本不存在的東西。


   我們可以從上面的推理中領悟到,雖然我們的眼睛可以看到形態各異的物質,但如果去追蹤這些物質的本體,就只能一無所獲。在不觀察的情況下,瓶子是存在的;一旦詳細觀察,瓶子就不可能存在。


   再以這個房子為例,我們都認為這是一間實有、完整的房子,但實際上,它卻是由各種建築材料組成的,除了一堆建築材料以外,並不存在什麼房子的本體,而在拆散的每一塊建築材料上面,你能指認出哪一塊是房子嗎?絕不可能。


   在座的人往往會有這種觀念,“我坐在這裡上課”。其實,我們都忽略了一個邏輯上的漏洞。請問,你這個所謂的“我”,究竟在哪裡?是在你身體的內部還是外面?一般人都會回答說,肯定是在我身體的裡面,而不可能在外面。那麼,我們又可以繼續問道:既然在你身體的裡面,那又在身體的那個部位,頭部、軀幹、四肢,還是其他什麼地方呢?很多人都知道,有些沒有四肢,甚至失去了所有軀幹或者大腦的人也存在著。


   不止一次發生過這樣的情形,交通事故的遇難者在身體和大腦分開了很長時間以後,他的大腦仍然能夠工作,連眼睛都可以眨動;而另外有些沒有軀幹或大腦的人,也仍然可以存活很多年,對於這些人而言,他們的“我”究竟在哪裡呢?難道這個“我”還知道在身首異處之際,迅速跑到軀幹或大腦中去嗎?面對這些問題,我想誰也說不出一個令人信服的答案。


   如果還是不服氣,認為所謂的“我”是在大腦或者心臟裡面,那我們又可以將大腦或者心臟分細,然後又在每一個分細的部分去尋找,直到任何人也找不到一個“我”所存在的位置為止。也許有的人會說,就算在身體的每一個部分上找不到我,但有一個精神卻是我。


   所謂的“精神”究竟是什麼呢?說來說去,無非是一些思想或者念頭而已,那我們又可以將這些思想或者念頭按照時間的長短來分細至虛空,這也是抉擇後面的受想行識為空的方法。可以毫不誇張地說,不管你把什麼當成“我”,中觀理論都可以將其駁得體無完膚。


   要想通達這些道理,建議你們看看《中觀根本慧論》,裡面有很多剖析空性的邏輯推導方式,對尚未證悟空性的凡夫而言,這些推理對破除實有執著還是有一定作用的。


   還有一種證明萬法空性的理由:如果一切萬法都是實有的,那麼,它們的性質就應當是固定不變的,但事實卻並非如此。比如說,同樣的一個聲音,有些人覺得它悅耳悠揚,有些人認為它刺耳難聽;同樣的一瓶五糧液,愛喝酒的人認為它色彩晶瑩通透,香味芬芳悠長,味道香醇爽口,倒在杯子裡的聲音猶如線泉叮咚,喝到肚子裡的感覺仿佛騰云駕霧,真可謂色、聲、香、味、觸樣樣美妙;而對於了知喝酒過患與不愛喝酒的人來說,這些感覺就怎麼也不可能找到,聞起來辛辣刺鼻,喝起來苦澀刺喉,一喝到肚裡,就感到反胃,無論如何也不會有一點美妙的感覺。如果五糧液是實實在在的實有之物,就應當只有一種固有的本質,但實際上卻是仁者見仁、智者見智,每個人對它的感覺都是不一致的。


   這些道理證明,除了一個假合體之外,所謂的“我”與外境等等並不存在實有的本質,人們只是以分別念才把一種幻覺執著為我與外境,只有在用佛教理論將其騙人外衣脫下以後,空性真相才能水落石出。


   此時此刻,雖然那些認為“我”與外境存在的人已經理屈詞窮,但仍然會想不通:明明我今天早上起床後,坐車參加了放生,現在又在這裡上課,我怎麼會不存在呢?這個瓶子明明在這裡,怎麼能說它是空性呢?


   我們不能僅僅因為自己的感覺,來判斷事物的存在與否,因為我們的感官本身都是錯誤的。比如說,如果認為眼睛看得見的才是有,看不見的就沒有,那麼,X光射線、紫外線、紅外線、分子、原子、中子、質子、電子等等,都是我們的肉眼看不見的物質,我們平時以為一無所有的空中,也充滿著氮、氧等元素的分子,你能說它們沒有嗎?


   還有,我們一直以為,這張桌子是靜止的,但事實上,構成桌子的每一個原子都在一刻不停地運動。包括我們人也是一樣,有句詩是這樣說的:“坐地日行八萬里”,有一點地理常識的人都知道,地球每天自轉的距離為四萬多公里,也就是一個赤道的長度,而且地球還在圍繞著太陽公轉,地球上的人每天至少要運行四萬多公里。雖然地球上的一切都在動,但我們卻感覺不到這一切。


   再比如說,我們在夢中所夢到的景象,又是看得見、摸得著的,夢中吃飯也能吃得津津有味,夢中爬山也能累得汗流浹背,夢中被老虎撕咬,也會痛得嗷嗷大叫,但這能代表夢境真實存在嗎?


   你也許會說,夢中的感覺是模糊的,醒後的感覺是清晰的;夢裡的事情往往變幻不定,缺乏邏輯,現實中的事情則比較穩定,條理清楚;人做夢遲早會醒,而醒了卻不能再醒等等。然而,別人會追問你,你的感覺真的那麼可靠嗎?你有時候也會做那樣的夢,感覺相當清晰,夢境栩栩如生,以至於不知道是在做夢,還以為夢中的一切是真事。那麼,你怎麼知道你醒著時所經歷的整個生活不是這樣的一個夢,只不過時間長久得多而已呢?事實上,在大多數夢裡,你的確是並不知道自己在做夢的,要到醒來時才發現原來那是一個夢。那麼,你之所以不知道你醒時的生活也是夢,是否僅僅因為你還沒有從這個大夢中醒來呢?夢和醒之間真的有什麼原則上的區別嗎?


      大家都知道南柯一夢的故事,主人公在前後不過幾個時辰的夢中,都能經歷漫長而又複雜的一生,這些夢境不都是根本不存在的嗎?


   莊周也有過夢蝶的疑問,他提出的問題貌似荒唐,實際上卻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。這個問題便是:我們憑感官感知到的這個現象世界究竟是否真的存在著?莊周對此顯然是懷疑的。


   其實,每次從夢中醒來的時候,我們都可以反問自己:我怎麼能斷定剛才的經歷是夢,而現在的經歷不是夢呢?我憑什麼區別夢和現實呢?


   在莊周看來,既然我們在夢中會把不存在的東西感覺為存在的,這就證明我們的感覺很不可靠,那麼,我們在醒時所感覺到的自己,以及我們周圍的世界,也很可能是一個錯覺——一種像夢一樣的假像。


   無數的事實足以證明,我們的感覺是錯誤的。宇宙中的森羅萬象,從日月星辰到草木蟲魚,一切的一切,都僅僅是色相而已,色相背後所蘊含的真理就是空性。


   佛經當中有一個比喻,如果在漆黑的夜晚點燃一枝香,並用它在空中畫一個圈,就會看見一個亮的圓圈,我們都知道,事實上並沒有什麼輪子一樣的圓圈,只是一個點著了的香頭在旋轉,因為我們的眼睛缺乏分辨力,所以才將它看成了一個輪子。這種實際上並不存在的圓圈,佛陀稱之為“旋火輪”,並以這種現象來形容世人所感知的一切顯現。


   當然,佛陀也不否認世俗當中的現象,他也不會說,這個杯子是空性,所以不能用來裝茶水。在錯誤的幻覺當中,這些現象都是可以成立的。不過,這些現象就像我們在夢中所夢到的景象一樣,雖然看得見、摸得著,卻不能代表這些夢境的真實存在;或者像水中的月亮,雖然看起來像真正的月亮一樣,但實際上卻只是一個倒影,一種錯覺而已。


  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現象呢?這就是緣起的作用。當因緣和合的時候,就會顯現出不可思議的現象。緣起的道理是非常深奧的,恐怕一下子要理解有點困難,但如果多學一些中觀的論典,並按照其中所講的見解去修習,最終一定會通達緣起的甚深奧義。


   大家要清楚,此處所說的空性之空,並不是指這間房子內外的空間。


   漢地法師愛用“真空妙有”來表述這個意思,所謂“真空”,也即一切萬法的本體都是空性,空是諸法的真相;所謂“妙有”,也即雖然是空性,卻能奇妙地顯現出各種看似實在的形態。


   就像一個演技出色的演員,雖然他可以化各種不同的妝,可以飾演各種不同的角色,但無論如何,他還是他,並不會因為化妝的不同,或是角色的不同而有所改變。“空”也是這樣,無論空的表像如何不同,但空的本質卻是永恆不變的。


   以上從物質方面來說明瞭緣起性空,然而,《心經》所包含的涵義,是佛菩薩行深般若波羅密多時所徹證的、超邏輯的境界,這是異生凡夫始終無法體悟的。只有通過親身的修證,方可一窺其間之堂奧。


 


 


摘自


 


索達吉堪布開示心經
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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