昔日女星化身「監獄天使」
應曉薇輔導收容人沒分別心唯有喜樂
當年在電視劇《神雕俠侶》飾演郭襄女俠的應曉薇,退出演藝圈後,投入監所輔導工作,今年邁入第15年;歷經光鮮亮麗的演藝圈生活,再面對凸顯社會黑暗面的罪犯,應曉薇說,牆裡牆外都是人,只是所處的環境不同,但都是需要幫助的人,她沒有分別心。不將監獄收容人貼上任何標籤的她,不覺得自己在做輔導,而是做一件很快樂的事情。
演戲是人生精采的插花
身穿白襯衫牛仔褲,淡妝、簡單衣著的應曉薇,雖退出演藝圈多年,仍不減明星的丰采。談到為何退出演藝圈,應曉薇卻說,對她而言,進演藝圈才是很奇怪的事。
原來進入演藝圈並不在應曉薇的人生規畫中,只是當年《時報周刊》要找位非明星的專科生當封面女郎,相中就讀國立藝專的應曉薇,封面刊出後,引起電影公司注意,挖掘她飾演電影《怒吼的愛情》女主角,隨後與中國電視公司簽約,不過,演了一半,應曉薇就提出出國進修的請求,完成多倫多喬治布朗大學管理系學士學位後,才返國履行與中視公司的合約,並再攻讀溫哥華生命科學研究所。
「演戲是我人生很精采的插花」,應曉薇表示,她從來沒有自覺自己是明星,人家找她簽約,她都先說「謝謝」,沒有在工作上放大自己。離開演藝圈,是為了證明從事監所輔導工作並不是在作秀。
慈善關懷從孤兒院到監所
應曉薇第一次到監獄演講時,還是當紅明星,當時台下收容人大喊,「妳不是來唱歌的嗎?」,應曉薇只記得在台上眼淚快掉下來了,只能回一句,「我說的會比唱的好聽」。
身為女星到監獄當教誨志工,一開始被人質疑,其實,應曉薇從小就接觸慈善工作;幼時因身體孱弱,母親常為她向神明祈願,也為了還願,經常帶她到孤兒院幫助孤兒。
應曉薇進入演藝圈後,仍時常利用拍戲空檔到孤兒院關懷孩童。「輔導收容人是陰錯陽差」,應曉薇在協助孤兒時發現,許多孩童是因為父母親服刑導致家庭支離破碎,收容人是「因」,孤兒是「果」,她在孩子身上找到一群需要協助的對象——收容人。
親筆回信給收容人 化身監獄天使
應曉薇後來走遍全台灣監所,擔任教誨志工,以佛法洗禮,鼓勵浪子回頭。投入監所教化的第四年,她親筆回覆收容人超過十萬封信,以行動證明自己絕非作秀,獲得「監獄天使」的封號,如今邁入第15年,寫的信已無法計數;應曉薇說,她即使人不在監所輔導,在家也是在寫信,一天至少15封,且是不假手電腦的親筆信,才能讓收容人信服。
雖寫信寫到手脫臼,還被醫師警告得了飛蚊症不可再寫,但應曉薇說,過去拍戲時,一天只睡兩、三個小時會感到疲乏,但回信給收容人,也可以寫到一天只睡兩、三個小時。應曉薇並成立了榮譽新生命志工小組,推行各監所感化宣導活動、個案輔導、重刑犯懺悔發願、器官捐贈活動及通信輔導追蹤。
「收容人離開監獄才是我承擔『所有』的開始」,應曉薇總是千叮萬囑收容人,出獄後第一件事是要寫信向她報平安,她也會和家屬保持聯繫。「我不會在他們出獄後就不相認了」,若出獄後的更生人找應曉薇,她也會請他們吃飯,現在有不少更生人和應曉薇保持聯繫。
應曉薇對監所教化的付出,曾獲得法務部犯罪矯正協會推選為25位理事中唯一非典獄長或所長的理事,面對這項殊榮,應曉薇說,所有典獄長都認為,怎麼會有個傻子自掏腰包全台監獄跑。她自謙地說,他們是要鼓勵我,不是因為我有多棒。
教化感人 死刑犯伏法後吐實
事實上,應曉薇對收容人的影響有目共睹,因姦殺女童遭槍決伏法的遊民曹阿明,就在遺書中提及,他經過應曉薇和許姓牢友的照顧和勸導感化,決定死前以口述方式請許姓牢友代寫遺書,筆錄他所犯下另四起檢方不知的殺人埋屍和棄屍案,等他接受制裁後,再由許姓牢友將遺書交給檢察官,希望檢察官能找到這四具屍體,同時,他同意捐贈器官,並要將所得的十分之一給許姓牢友,報答恩情,另十分之九則給應曉薇做為慈善基金。
「他是個遊民,很怕死、很自卑,其貌不揚」,應曉薇回想起來,曹阿明因為不愛乾淨,大家都很不喜歡他,輔導是從教導他注重衛生開始。
當時,應曉薇發現許多被判無期徒刑的收容人,都沒有家屬探望,身上連一毛錢都沒有,「連肥皂都要向人要,怎麼鼓勵向上?」於是和監所主管有個默契,她只要知道哪位收容人存款是零,就會匯給他新台幣600元。
「曹阿明很貪得無厭,但這也是因為他什麼都沒有」,應曉薇說,身為一名死刑犯,曹阿明突然收到600元,他傻了,之後她到監獄做集體輔導,曹阿明都會參加,變化很大。
應曉薇表示,曹阿明生前從未向她提及另外四起命案,但一開始,曹阿明很怕死,只要聽到有什麼大案,就聲稱是自己犯下的案件,令她質疑是想藉由認下新罪行,好讓檢方持續查案,不執行死刑,經她指正不可承認並非自己犯下的罪行後,曹阿明就不再亂認罪。
談到曹阿明捐贈器官,應曉薇說,捐贈器官沒有所得,只有喪葬補助費,曹阿明弄錯了。不過,宣導死刑犯捐贈器官是由她開始,「若連皮膚、骨頭都捐出,一個人就可以救四、五十人」。
應曉薇鼓勵死刑犯捐贈器官做為對被害人的懺悔、為自己種福田,「要用很歡喜的心去做」,她看過每張捐贈器官的死刑犯的臉,甚至有人連臉上的皮膚都捐贈,令她驚訝的是,「曹阿明、這些捐贈器官後的人,捐了後突然變帥了」。
輔導死刑犯 有震撼也有遺憾
台灣近年來未執行死刑,應曉薇指出,在過去若人犯獲判死刑定讞,幾乎十天內就會槍決,執行後才會通知家屬,有些人根本沒有家屬,她都會幫忙準備白布鞋等用品及認屍處理後事。
若是死刑犯早已決定要捐贈器官,槍決前,當事人不知道,但醫院會通知她做準備,「相較於病逝的人,你看到活生生、健康的人,今天下午你被通知,他今天晚上要走了,那種感覺很不一樣」,應曉薇心中難免衝擊,但想到死刑犯捐贈器官的付出,「祝福他,我會想,今天晚上不是生命的結束,而是很多生命的開始」。
輔導死刑犯,應曉薇說,有震撼也有遺憾;有位死刑犯請應曉薇為他和未婚生子的女友證婚,沒想到預定結婚的當天下午,應曉薇被通知這名人犯當晚將被槍決,在此特殊情形下,她不得不通知這位死刑犯的女友,「非常尷尬」,但應曉薇說,這位女友後來將這名死刑犯的孩子帶大,也和她保持聯絡。
生長於佛教家庭,受到宗教影響,加上專研生命科學,不同於一般人對罪犯有距離感,應曉薇則沒有分別心,也不會將他們貼上標籤,只視為需要幫助的人,「如果你了解有些人是因為沒有錢,是社會邊緣人,知道犯罪型態後,就會明白,監獄中有很多人,你只要幫他一點點,他真的就可以得到新生命」。
然而,有時收到輔導對象從另一個監獄的來信,知道輔導對象再犯時,應曉薇也會遇到瓶頸,質疑自己輔導得不夠好;她說,「一開始會受到影響,現在就不會了,我能做的,人生能做的就這麼多,每個人都有他的因緣造化,若他不能變好,我就不再自責,挫折感也會突然放掉,我盡最大的努力,他還是變壞,我還是一笑置之」。
不過,應曉薇因從事監所教化頗具盛名也曾發生趣事,有次應曉薇的車被偷,偷車賊打電話來要求贖款時,應曉薇請對方打開後車廂看看,沒想到,不一會兒,偷車賊又來電說,「大姐,抱歉,我偷錯車了。」隨後也還車,原來,後車廂裡滿是應曉薇輔導收容人的資料。
心靈洗滌方能重生 主張廢除死刑
從事多年輔導工作,雖有挫折,但應曉薇始終堅持不放棄任何人,也主張台灣應廢除死刑,她曾請教西藏佛教薩迦法王對死刑的看法,也認同薩迦法王所言,「一件衣服髒了,沒有洗還是髒的」,就如同心靈未洗滌乾淨、不知道懺悔,下輩子還是一樣。
應曉薇認為,人犯被一槍槍決,瀟灑離開,他不覺得有痛,但若經過教化,他會覺醒,了解自己有多糟糕。不少重刑犯經應曉薇輔導後,向她表達,希望自己是被判死刑,寧可被取走性命,也不要活在殺人的愧疚中。
台灣已近四年未執行死刑,應曉薇指出,許多殺人案件是一時衝動,或是暴力犯犯下的案件,犯人根本不在意會否被判死刑,台灣四年前仍執行死刑時,犯罪率比這四年來高很多。
以應曉薇來看,善良百姓以死刑的存在確保安全感,其實,死刑與遏止犯罪並沒有直接關係,廢除死刑反而可以給人犯重新改過的機會。
現任中華華夏希望關懷協會理事長的應曉薇,除輔導人犯,也長期關懷癌症病童,並與台北市青少年育樂中心多年來合作「送愛到兒癌,愛心宅急便」圓夢計畫禮物募集活動,每年有1萬3,000多個禮物分送到全國兒癌小朋友手中。
不論是監所教誨志工或兒童癌症病房義工都是無給職,應曉薇說,由於家裡環境不錯,過去賺不少錢,也有房地產,協會也會獲得小額捐助,讓她可投入慈善工作,她深信,願有多大,力就有多大。
應曉薇的所作所為也獲得家人的支持,母親常匯錢贊助她,也會向別人說,「我女兒要去幫很多人的」。有感於孝經所言,「孝之終也,立身行道以顯父母」,應曉薇期待所做的一切榮耀父母,也希望後代以己為榮,而應曉薇的兩個女兒從小就和癌症病童玩在一起,應曉薇只有身教沒有言教,全家投入慈善。
有鑒於2030年時,台灣會有30%的人口超過65歲,華夏希望關懷協會這一、兩年發起「多愛一個人」活動,希望年輕的一輩除了自己的長輩外,多愛一個人,懂得敬老尊賢,照顧老人家。
總是在幫助他人的應曉薇每天都很快樂,擁有喜樂也讓她看來容光煥發、神采飛揚,「當我們都在這個當人的階段,茫茫人海,應該彼此愛彼此多一點」,應曉薇感嘆,社會上有很多窮人過著溫飽的人無法想像的生活,但卻沒有受到照顧。她預計今年年底再次出書,闡述她輔導人犯、關懷癌症病童經歷與自身理念,「這本書出版後,我要獻給所有在台灣社會絕望、餓死、窮死及自殺而死的靈魂」,用心做慈善,應曉薇也期待能有更多人共同關懷社會。
轉載自: http://magazines.sina.com.tw/magazine/article/1964-1.htm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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